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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杭州到应天的路可还好走?”
眼见郑芝龙行礼之后,陛下既不让他平身又没有露出格外的亲热,仅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就又将注意力放回手中题本,似乎此番会见的并非什么“福建王”,与平素里见个寻常大臣没什么区别一般。
对此,不但一直侍候在朱慈烺一旁的周全感到有些意外,便连素来对这些不太敏感的徐胤爵也察觉到了不对。
“回禀陛下,微臣走的是运河,一路所遇船支皆称井然,水道也颇为通畅,可谓一路顺利。”
待听到陛下的问话,郑芝龙也为太过思量便直接答了出来,而在这话音落下之后,朱慈烺将手中题本放回了桌上,深深地看了眼伏在地上的郑芝龙才又问了起来。
“既是顺利,卿家缘何走了近月才到应天?”
此问一出,郑芝龙心中顿时嘡地一声。
按着常理来讲,陛下虽身在应天,但他必然能通过各种渠道知晓“水土不服”的事,大抵也能想到这“水土不服”的真正根源。
此等情形之下,陛下要么就当这事为真,虚情假意地表达一番对他这封疆大吏的关怀之意;要么便干脆直接跳过这一档子,全当不清楚他在杭州的耽搁。
这却也不是郑芝龙自大,说到底他福建虽处在浙、赣、粤的包围之中,但毕竟朝廷的手还未真正深入其间,若是陛下不想在外敌未靖之时与福建撕破脸皮,那么能选的路其实也就这么两条。
更何况他自踏上江南的土地之后态度便放得极低,也算是给全了朝廷面子。
不管怎么去想,朝廷中枢也不至为了这么一点“小事”而将大局置之不顾,与郑家撕破脸皮。
还是那句话,不上称没有三两三,上了称却一千斤都打不住。
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将这事略了过去,那么就能维持住场面上的君臣和谐,可若将这事挑破,那么存有二心的郑芝龙固然只余死路一条,但原本还稳稳当当的福建却必定会因此而闹出一阵事端。
在这样的考量之下,郑芝龙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在杭州的耽搁会对此番面圣产生什么影响,所以当朱慈烺出其所料地问出这种问题之后,他自然也就不由心中一颤。
“回禀陛下,许是臣上了年岁的关系,才到杭州便有些水土不服,如此才耽搁了这么许久。”
“哦?不是想再观望观望吗?”
挑破了!他竟然真的挑破了!
难道对江西用兵是假,朝廷真正的目标是福建?!
待听到朱慈烺的问话,郑芝龙虽觉身上一软,但脑中思量却一点都没有因此而停止下来。
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,陛下难道真就不怕福建生乱?
“陛下!臣实在是因为水土不服而误了行程,绝不是心存观望啊!”
“平身吧。”
面对郑芝龙的申告,朱慈烺并没有直接搭茬,在让他起身之后却就这么皱着眉头怔怔地发起了呆来。
便如众人所想一般,他是打算按着寻常法子来处理郑芝龙的,可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,就在昨夜,将郑芝龙留在应天的想法却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。
的确,在大势逼迫之下郑芝龙不得不亲赴应天,只要他掌握下的大明按着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,那么最多也就是个七八年光景,朝廷对福建的掌控必定也会如现在的江南一般。
只是他不想等,这里耽搁几年,那里耽搁几年,若真等他把长江以南的问题全部处理妥当,鞑子必定也会在江北站稳脚跟。
届时谁晓得自己还有没有心力克复中原?谁晓得自己还会不会如现在一般英明?
他想得清楚,人的雄心壮志大抵也就能维持那么几年而已,随着年岁渐长,生物便会本能地寻求安稳,绝不会再如年轻时一般斗志昂扬。
而且在皇帝这等高位上站得久了,终会一日自负过一日,一日固执过一日。
现在他还能凭着知晓历史的走向而表现得如明君一般,可若真过上那么长时间他的优势必然会逐渐丧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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