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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平之兄,这湘乡官吏乡贤,竟也家底颇丰啊。”
“若是十年前,自然是穷乡僻壤。可这十年,纵使离得武汉远了些,可到底也是通渠武汉的。十年要是连点家底都攒不出来,那还不如造反了账。”
“说起来,这些个湘乡本地人,买了砖回去,居然就盖个一间,这是为何?”
“一户三间五舍的,也就是中间才住着家主,一应米面粮油,都在在中间放着,你以为是灶间?旧年存粮,一遇冬雪夏雨,多是一年白干,虫吃鼠咬还能凑活,被雨雪盖过的粮食,除了发霉喂猪,又能吃得了几粒米?”
如此一解释,程处寸顿时明白过来,原来首要原因,居然还是“保护财产”。不过也是,有粮食就能活,没粮食就得死。哪怕贞观二十年,贞观一二三年苦日子过来的,多不胜数,自然是“丰年防灾”有个预备。
正经就是为了改善住宅环境为了住房的,反而是少数,这也是为什么盖房用砖只盖一间的缘故。
这种底细,一般人很难知道,但端木原是“资深驴友”,到一地就好好地记录一番民情,这才能随时“混点盘缠”。
程处寸也是事后才想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,但正因为简单,才让程处寸越发佩服。这等简单道理,想要做好,却又是难如登天。
比如眼下让人写个《湘乡农户调查报告》,不管是空降高官还是坐地老鸟,都有各自的愿景琢磨,反不如端木原这种“纯粹”之辈来得如鱼得水。
“眼下这‘愿者上钩’已经成功,如今四郎你在湘乡的‘官声’,无论同行还是百姓之间,自然都是不差。下个月,就可以跟几家大户先联络一番,寻个在此间人情不济的,就说要拿砖厂营生换‘田皮’。”
“我亲自去租?有违朝廷规制吧?”
“山高皇帝远的,朝廷算个屁。到了江西地头,天大地大房相最大,你管朝廷作甚?天塌了还有房相顶着。拿了此间‘田皮’,只管种油菜去。”
所谓“田皮”就是使用权,而所有权,则是被称作“田骨”。
换“田皮”的意思,就是拿别人的地来租种。
端木原没有直接说夺人田产,也是相当的有分寸。
但黑人黑装备,没实力不就是得靠阴么?打不死你还阴不死你?
“这为何要寻个此间人情不济的呢?”
“人情恶劣的,才会成为‘众矢之的’啊后生仔!”
“……”
程处寸觉得这个“老阴逼”真是满肚子的坏水,但是转念一想,道理就是这个道理,一个人若是在人际关系圈很矬,万一他有了便宜,貌似还是吃独食,那还不得被周遭的恶狗一拥而上啃成渣滓啊。
虽然不知道这个倒霉蛋是谁,但程处寸突然觉得这个倒霉蛋真是有种“祸从天降”的意思。
“湘乡这里闹了一场,四郎你再假意做个和事佬,让大家坐下来谈。你手上有砖,自然是你说话嗓门大。”
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掌,程处寸想了想自己要是手里有块砖,是不是端木原现在也会听他说的。
“如此闹一场,原本怕有人吃独食的,这光景,也愿意‘蚀本’些许给我?”
“就是这个道理了。毕竟,‘失而复得’之砖,弥足珍贵啊。”
轻笑一声,端木原又道,“‘田皮’到手,种了油菜,应付了‘湖南土木大使’这里的业务,这功劳簿上,还能少了你?有了功劳,到时候让你张家兄弟帮忙运筹一二,区区一个湘乡县令,又算得了什么?等你上任湘乡县令,这‘湘乡油仓’,哼哼,又岂会还归属‘湖南土木大使’?不还是要留用地方?”
“……”
程处寸觉得端木原这个“老阴逼”实在是太过分了!
这简直就是吃干抹净不给人留一点的节奏啊,可一琢磨,顺理成章的事情啊。
转念又想起现在湘乡县的那点热闹,顿时觉得这些个“乡民”着实淳朴无比,全然不像某个“资深驴友”那样让人浑身难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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