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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走到一扇窗前,靠着柱子,脸朝向窗外。
秦幼合说不用管这人,另两人就与他一起站在另一边窗前,观荟芳馆前愈发热闹的长街。
张厌深说:“你们应该都知道今日开馆的前因,但可知荟芳馆为何会到忠义侯手上?”
裴明悯摇头,“这本是‘楚王馆’,但从我有印象开始,它就在忠义侯名下。赐肯定是陛下赐的,但原因却很模糊。”
“这得从先帝给诸子封王说起。”张厌深微微一笑,负手道:“荟芳馆本是皇家最大的藏书与讲学之处,属于整个皇室,而不是哪一个皇室成员私有。”
“先帝早年子嗣不丰,头先的两个皇子未等上玉碟排族谱便夭折,导致先帝一度不愿临幸后宫。直到大皇子意外出生,安然无恙地学会了说话,朝野内外才松一口气。到他年满十五,先帝封其为亲王,赐号为楚;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,但先帝为磨砺大皇子脾性,同时封了二皇子为秦王。楚王乃长子,十分不满与秦王同时封王,秦王亦不肯示弱,与其针锋相对。楚王为证明自己与众兄弟不同,向先帝讨要一处别院,先帝让他在京中随便挑,他选中了荟芳馆。”
“先帝是有大气度之人,金口玉言,准了。楚王十分欣喜,因此大宴弟妹与当时京中的青年才俊。秦王也参加了,然后宴席到一半就进宫去向皇帝讨要萃英阁。萃英阁和荟芳馆的用处相同,只是比后者小一些。”
裴明悯知道这一段故事,因此也产生了许多疑惑:“根据多种记载,秦王并不是好诗书经义典籍之人,他完全可以要围场或者其他地方大的别院,但他却要了萃英阁,还把萃英阁经营成了能与‘楚王馆’分庭抗礼的‘秦王阁’。”
张厌深:“秦王是非常地不爱读书,文章都是逼着他写。他自幼力气远大于常人,酷爱舞刀弄枪,十五岁就能举五石的石锁,开三石的弓。和先帝一般,是天生的勇士。”
“这么厉害?”秦幼合平日里从不主动涉猎这些宫闱秘史,首次听说,不由赞叹。
“作为武人来说,确实很厉害,但也不是举世无双。”接他话的却是顾莲子,依旧朝着窗外,“我爹、我顾氏上数三百年,像秦王一样厉害的人有很多。”
张厌深转向这孩子,“你爹和秦王打过一回,胜负不知,不过那都在他们十几岁还没有彻底长大的时候。因为秦王及冠之后,就很少在京城,武功到底进步成什么样,只有那些西凉人和北黎人才知道。而你爹也很少有来京城的机会。”
他稍微提了两句,就拐回正题:“或许也是因练武影响,秦王性格直率且冲动,楚王一激他,他必定要和楚王作对。”他说到这里,笑了一下,“楚王其实只是向秦王炫耀,也没想到陛下真的会把萃英阁划给秦王。”
而顾莲子的脑海里却因“十几岁”那几个字,一直回响着那几句话。他并不了解他的爹娘,更不知他们年轻时的经历与爱恨。他们给他的只有一个令他又爱又痛又恨的姓氏,令他在这种时候依旧忍不住提起。
然而在听到张厌深说他爹“没有彻底长大”的时候,他却升起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。顾穰生那个混蛋,和秦王切磋比武,会赢还是输?输了未免显得没用,但赢了也不好。他会怎么做?
“先帝真是……”裴明悯则不知该如何形容,才能避免对先帝的不敬之罪。
在得到父皇恩赏后,大宴弟妹与好友并广而告之的第二日,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,哪怕先帝的本意或许只是想一视同仁,但楚王之郁闷可想而知。
张厌深也只能无奈地笑笑,把这段揭过去,“至于萃英阁被叫‘秦王阁’,并不是因为秦王,而是因为秦王妃。只是他们夫妻一体,大家并不怎么在意起因,后来就这么传下去了。”
楼下长街忽然涌入一队兵马司的兵员,清出了一条道,忠义侯府的马车终于随即到来。
谢灵意与借调来的几个礼部官员一同迎上去,前来观礼的诸多监生、士子自觉地分列两边。
远远看去,人才济济,马车连成线,伞花更是挨作一片。
张厌深看了半晌,感慨万千:“先帝年间,尤其是中期,名臣如雨,猛将如云,巾帼亦不让须眉,是何等的盛世。而那时的荟芳馆,每日来往人流也不比此时此刻差半分啊。”
“世事轮转,荣枯有数,盛极一时,接着就会衰退。”裴明悯亦有感触,却不知是因为什么。
张厌深叹了口气:“明悯说得没错。楚王向先帝讨要荟芳馆,先帝给了;转头秦王就来要萃英阁,先帝也给了。底下的皇子们难免会对兄长生出不满的意见,或者是陛下也会这么对他们的错觉。其他还好,待到六皇子封齐王,压在头上他的两位皇兄已经及冠,一个娶了承平张氏的嫡长女,进入吏部;一个娶了清河谢氏的嫡长女,进入军中,他更加难以企及。同时,他在先帝那里,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了。”
先帝并非不爱他第六个儿子,只是他作为一国之君,朝堂与战场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与精力。剩下的一小部分精力实在有限,能够分给子女的就那么多,先出生的孩子占了先机,越往后出生的孩子能分到的就越少。
“我早些说过齐王隐戾。他在宫中确实能忍,但那是因为有先帝和他的兄长压着他,在他封王之后无所束缚,府上每年无端死亡的奴婢以百计,已然变成了暴虐。他未显露之时,常暗中挑拨兄弟相争,楚王也因此渐渐变得睚眦必报,再加上秦王被前两人或联手或各自针对,三方明争暗斗,殃不及他们本人,却令许多文臣武将凋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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