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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准几乎没办法去掩饰他眼底的讥意。
而随后,他却又觉得悲哀。
他其实早就该习惯了。
或者不如说,早该认命。
从他十五年前被人下药,与身无寸缕的长公主身相拥而眠之时起;
又或者,从他十六年前因发妻身故、他的好父亲便以此借口,第五次推迟请封世子那时起;
甚至还可以更早些,从二十五年以前,他的头上忽然多出了一位继母大人之时起;
从那时起,他就该知道,这,就是他的命。
可是,他却直到现在,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命运。
郭准抬手扯开衣领,只觉得胸口正一阵阵地发闷,闷得他透不过气。
那些年少时吟风弄月、对酒长歌的日子,才真正是一场春秋大梦。而今梦醒,他才蓦然发觉,那些将梦为真的日子,既愚蠢、又可笑。
“爷,可要沐浴?”身旁传来了嘶哑而殷勤的语声,却是那管着内务的中年太监在问话。
郭准回过神来,向他点了点头,语声依旧温润:“将水备好,你们便都退下罢。”
“是。”那太监应了一声,腰躬得几乎贴在地面,小步地退出了门外。
郭准举眸四顾,便跨过槅扇,行至了东次间儿的墙壁前。
墙上挂着一柄绿鲨鱼皮鞘宝剑,剑柄上镶满名贵的珠玉,一看便知价值不菲。
郭准讥诮地勾起了唇角,许久许久,不曾放平。
也只有在这无人处,他的面上才会有这样的表情。
半晌后,他方才伸手取下长剑,转身穿过槅扇,一直走到沐浴的耳房,将那门窗俱皆关死,还将门帘也拉了下来,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,确定并无一点漏光之处后,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他自由了。
终于。
在这牢笼一般密不透风的闷热房间里,在这腾挪不到十尺的方寸之间。
他自由了。
郭准将嘴角往旁扯了扯,露出了一个颇有些扭曲的笑,旋即便小心翼翼地抽出了宝剑,蓦地凌空一劈。
“呼”,长剑在空中闪过一道寒光,飞快斩下,复又提起,旋即再度劈下、提起,再第三次劈下、第四次、第五次……
毫无章法的胡劈乱砍,徒然地切割着空气,却不曾发出丁点声响。
郭准竭尽全力地挥动着长剑,嘴角越扯越大,神情狰狞,面上的笑容近乎于疯狂,甚至还张开了嘴,作出了“哈哈”大笑的口型。
却是,笑而无声。
砍、劈、刺、削、正、斜、上、下……
便在这怪诞而又静默的大笑之中,他一下又一下地出着剑,凌乱的剑风扫过浴房,就像是要将什么无形的东西斫成碎片。
很快地,汗水浸透他的全身,发髻亦随之散落,原本修洁的袍袖,也被这倾尽全力的动作弄得皱巴巴地,再不复之前的温雅与清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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