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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放倒是一愣,瞧一人趴在城头,自己看上去,此人面目被城堞遮掩,瞧不清楚,正疑惑是谁。
那人哈哈一笑,道:“开城开城。”
沈放见他抬头,先觉眼熟,随即想了起来,此人竟是杨安国手下的李全。自己见过几回,只是眼下穿着金国官服,倒没认出来。
进到城里,李全已下城楼,张开双臂相迎,倒叫沈放有些受宠若惊。自己与杨安国一伙可谈不上什么交情。哈哈大笑,上前与他抱了一抱。
两人握手寒暄,透着八辈子的交情。
沈放拣不相干的说了,李壁名姓更是不提,只说一行人正要去燕京。
李全笑道:“我等奉旨进京,行经此地,也是稍歇。沈兄弟若不嫌弃,明日一起上路好了,也有个照应。”
沈放心道,有金兵护持,此行更能省却许多麻烦,倒是件好事,当下应了。
李全道:“我家大人正在府中,咱们前去,正好为几位接风洗尘。”
沈放微微一怔,随即明白,如今这些人当了官,再不好以大哥兄弟相称。
李全骑马前面引路,沿大街而行。沈放驾车,就见道路两旁,人流不息,路人虽多也是面黄肌瘦,但总有生气,与先前所过之处,大相径庭。两边店铺,除却饭馆酒楼,也有不少开门迎客。
杨安国一行人奉旨入京面圣,也是途径此地。他被封海州刺史,正在益都府东南。依理他到此间,该去官家驿站宿下。但他实是武将,沿途又不太平,此行还带了两百兵卒。到了此处,知府代寻了个富贵人家的宅子落脚,两百兵卒就在左近空地驻扎。
再见杨安国,也是惊讶。头顶五梁冠,横插银立笔,身着素白盘领衣,腰间御仙花金帶,佩杂花晕锦玉环绶,足下乌皮履。富贵雍华之气,呼之欲出。
他如今是海州刺史,正三品的官员。金人入主中原,起初学习汉服,讲究华丽奢靡。直到金世宗继位,大兴祖业,保护女真旧俗,严令“禁女真人学南人装,犯者抵罪”。但即便如此,其官员服饰,也不脱汉人形制。此前女真人渔猎为生,哪里有礼仪建制之服。即便是常服之中,带、巾、衣、靴四样,也就足下的乌皮履带有女真味道。
花轻语笑道:“几日不见,杨老大乌鸦变凤凰,飞黄腾达,做了大官啦!”
杨安国丝毫不以为杵,笑道:“这普天之下,最不缺的就是官。”
单翃衣道:“如何不是,两汉之时,八千百姓才养一个官。盛唐之时,三千百姓养一个官。到了我朝,千五百姓,就要有一个官儿。这官是越来越多。”话锋一转,道:“只是能做到大人这般官位的,还是凤毛麟角,人中翘楚。”
杨安国哈哈大笑,道:“有见识,会说话。李先生这位高足,出言不凡,大是有趣。”他却未见过李壁,更不知这位乃是大宋的参知政事。李壁自称李石林,只说自己乃是教书的先生。
就在府中备宴,鸡鸭鱼肉一应俱全。杨安国又叫杨妙真与李全相陪,席间众人谈天说地,倒也热闹。
李壁一行海上困顿月余,自是焦虑眼下形势,带过话头。
杨安国道:“眼下倒还算太平,广陵被攻下,金兵如今屯兵长江之北,并未南渡。听说那丘崈被罢免,改以张岩督视江淮兵马。”
花轻语愤愤道:“该千刀万剐了那狗官才是。”
杨安国道:“更好笑的是韩大人,眼见战事不利,恐官家怪罪,自掏腰包,拿了二十万钱出来劳军。装模作样要把北伐进行到底。可这边却又派出亲信去开封见完颜宗浩,想要议和。”
李壁想问的正是此事,也不过分迫切,道:“不知谈的如何?”
杨安国道:“呵呵,什么谈的如何。宗浩大人根本未见他,说韩侂胄矢志北伐,岂会求和,来的定是招摇撞骗的骗子,直接关入大牢去了。”
柴霏雪恍然大悟,道:“难怪难怪,原来消息是金人故意放出来的。”
杨安国笑道:“是啊,否则密谈这种事情,岂会风风雨雨,天下皆知。对了,那人叫方信孺,这有名有姓,他想抵赖都是不成!”
沈放暗暗摇头,韩侂胄这事做的,当真是愚不可及。
李壁又道:“那西线不知如何?”
杨安国道:“西线我大金如今胜券在握。吴曦被封蜀王,有十万人马,正欲泛舟沿嘉陵江而下,助我大金夹攻襄阳。”
李壁微微摇头,再不说话。
沈放也是无语,眼下东西两路不是败就是降,若真的吴曦自水路夹攻襄阳,中路再崩溃,就是门户洞开的局面。吴疤子啊吴疤子,当时你爹不该踢你进火盆,该踢你进火坑才是。再一细想,叫吴曦回川放恶虎归山的傻子,岂不还是韩侂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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