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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诸死气沉沉的眼睛突然一抬,从遇到裴昀到现在,他的神色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波动,眼瞳里迸出难以置信而急切的火星,像是荒野里飘荡的鬼火。
“你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觉得你的故事有很多漏洞。比如,你有没有想过,怎么会那么巧,在你要喝下毒酒的时候,猎鹰就不受控制打翻酒盏?比如,为何街市寻常郎中尚且能诊出你是中毒,宫中御医却瞧不出病因?你是否细想过,为何乐师到来之后,你就不再做噩梦?”
碗中酒已尽,裴昀面带惋惜地说:“我觉得这个故事,可能有另一个版本。”
六
“李诸并不信你。”
昏暗的牢狱中,呼延烈推开牢门,脸上丝毫没有平时的豪爽,冷笑的眼睛显得阴鸷:“我乃奉命刑讯,你最好老实回答——你都知道了些什么?做了些什么?”
雷海清坐在稻草上,甚至没有看他一眼。
呼延烈走到他面前,将锁着他的铁链用力一拉,“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,以免多受皮肉之苦。”尖锐铁器嵌入血肉中,剧烈的疼痛让雷海清大口大口地喘气,脸色泛起青白……
他的羊角筚篥上的确镶嵌着一块碧玉,但那块玉的作用不是下毒,而是解毒。
来到李诸身边后,他发现他的夜光杯上有毒,那种毒不是立刻致命的,却会将人慢慢地杀死,在损伤人的身体时,也会侵蚀人的神志,噩梦缠身便是中毒的症状。
——那是安?山亲赐的夜光杯。
他曾经也想过劝李诸换一套酒具,但既然帝王己动了疑心与杀机,想要缓慢地杀死李诸,更换酒具并没有作用,反而会打草惊蛇。
在李诸的周围一定有监视着他的眼线,那也许是他身边的婢女,也许是他不设防的朋友,比如,呼延烈。
为了共奏一曲的月色,每一次为他斟酒时,雷海清都用碧玉为他解毒。
直到那一次,李诸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。
“我很好奇,那天枭羽怎么会闹起来的?它一向只听我的命令。”呼延烈冷笑,“莫非,你会妖术?”
雷海清脸上冷汗涔涔,眼底却一片倨傲,抿唇不语。
“说出来,我或许会让你死得痛快些。”呼延烈捏住雷海清的下巴,指关节咔嚓作响,“陛下早就不相信李诸了,说这小子脑后有反骨——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你们汉人不都相信这一套吗?”
从始至终,雷海清不发一言。
呼延烈终于失去了耐心,摆了摆手,立刻有狱卒狞笑着上前,手中拎着烧红的烙铁。
真正的酷刑,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。
雷海清想不到,他救了李诸一命,代价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。牢狱中看不到故国,看不见知己,只有惨淡的月色照出斑斑血痕,满身伤痕和残废的十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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