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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宏峰没了音。
「进来进来进来,跟你哥看会儿电视」。
只有门吱咛吱咛响。
「听话,快点儿。」张凤棠冲我笑笑,「来来来」。
陆宏峰总算挪了进来。他穿着一中的夏校服,胸前像糊了两坨屎。虽然我国
校服普遍难看,但这么多年来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。于是我赶紧给他让
了个位。我表弟却无动于衷。他站在亲爱的妈妈身边,宛若一棵被扭弯的葱。一
时间我都有点心疼,甚至不忍拿招呼小孩的三板斧去犒劳他了。
「现在的一中比你们那会儿抓得还紧,就五一放了一天假,昨个在辅导班一
坐就是一天,今个还是请假呢。待会儿吃完饭啊,还得往学校赶!」。
「待会儿」这顿饭人还真不少。七大姑八大姨,姥爷姥姥的同事、学生,再
加上本家亲朋,楼上楼下拢共弄了十来桌。母亲和小舅妈负责上菜,最后连张凤
棠和我也给扯了进去。好在不比婚宴,流程要短得多。不到一个小时,菜品基本
上完。母亲从厨房杂七杂八地给我掇了一碗菜。杵门口还没吃两嘴,小舅让我往
父亲那桌送几瓣蒜。我说:「这会儿谁吃蒜啊?」他说:「张岭人吃啊,平常丁
点儿不沾,流水宴上却少不了,南边人都这样,鸡巴规矩。」我问谁让送的。他
乐得合不拢嘴:「你爸打电话让送,看你爸厉害不厉害?去去去,赶紧的。」刚
放下碗,母亲就掀开了门帘。她眉头紧锁:「看着点儿,别让你爸喝多了」。
楼上有个八九桌,都是些行家,激战正酣。父亲那桌最甚——硬是挤了七八
个人,面红耳赤,呼声震天,连周遭争奇斗妍的矮牵牛都被他们比了去。诸位大
师中我只认识俩,一个是剧团的「小郑」,另一个当然是我亲爹。两人抵首促膝,
张牙舞爪,似斗鸡,又似结巴在说相声。一旁的吆五喝六非但没打扰他们的雅兴,
反倒像乐队在伴奏。父亲说:「不不不打不相识啊,哥」。
小郑摆摆手:「你又来,啊,又又来」。
「喝得好不好,哥?」。
「好好,啥时候上哥那儿,啊?」。
「这可你说的?」。
「哥说的!」。
「好好好,真是不不打不相识啊,哥」。
「你又又来」。
「咋,忘不了啊哥?」。
「你瞅,瞅瞅,瞅你这头上给我磕的。」小郑死掰着焗过油的头发,像是一
个可爱的处女在展示那层珍贵的膜。众人也十分赏脸,都自觉地行起了注目礼。
我真不忍心再欣赏下去,只好亮出了蒜头:「谁要的?」小郑立马夺了过去。
父亲抬头看看我,摆摆手:「犬子,啊,犬子!」。
小郑也仰起了脑袋,手上却没忘剥蒜:「啊,这就是公子啊」。
「你见过嘛」。
「对,对,我见过,长这么高了都」。
「啥鸡巴记性啊你?」。
「我啥鸡巴记性?你瞅瞅,瞅你这头上给我磕的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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